张咏（知名艺术评论家、南通大学生态文学研究所特聘研究员）

　　在中国传统绘画审美领域中，观世音菩萨具千手千眼、无碍大悲，布施之力无量无边，更因其慈悲忍辱，救苦救难、离苦得乐，发愿一切灾殃化为尘，祈愿护佑国泰民安、安居乐业，因此深受普天下男女信众崇仰膜拜。

　　寓居杭州的著名画家程澄女史近年殚精佛画艺术，尤致力于观音宝像的创作，于前人用笔设色颇有领悟，自出机杼、创立风格。壬寅初夏，瞻礼赏读其近作《诸天菩萨朝观音图》四条通景屏，叹为生面别开，为佛画领域拓出崭新风貌。

　　对照中国传统绘画中的“六法”--气韵生动、骨法用笔、应物象形、随类赋彩、经营位置、传移模写，可以窥见此观音图四条屏，在骨法用笔、气韵生动及经营位置等方面，都有着超卓出色的技术表现和画面驾驭能力，以下分而论之。

　　其一，骨法用笔。此四条屏采用敦煌壁画的艺术表现形式，高度近三米，每屏宽度亦近一米，尺幅甚大，以其恢宏壮阔、解衣磅礴的画面视觉感受，给予人以宗教和艺术双重美的震撼。绘画技法上，作者将“高古游丝描”及“没骨彩绘法”合用参造，写绘主体为八臂神通观音菩萨，环绕左右四周的礼敬参拜者，有二十四诸天菩萨，以及供养人西王母及侍女，总计人物有二十七位，另有凤凰、瑞鹿及白象等祥瑞动物。图中八臂观音及诸天菩萨之衣饰纹理、冠缨簪带，俱以工笔着色出之，周边点缀景物以没骨彩绘呈现，遂使诸多佛像人物，态庄丽而不纤、意旷逸而弥敛，尤其线条宛转灵动，如八臂观音手执弓箭的婀娜刚健，诸天菩萨众的衣袂飘拂，彩凤羽翼的颀长丰茂，六牙白象的身形起伏等等，都可以看出“吴带当风”的遗韵意趣，洵为莲社妙品、佛画经典。

　　在四条屏中，第二屏中的八臂神通观世音菩萨是为全图中心所在，其衣饰纹理、冠缨簪带，俱以工笔着色出之，宝像沉静清穆、慈悲忍辱，其八臂各持法器，代表着观音菩萨修行圆满、佛智深广，能引领一切有情众生斩断世俗、脱离轮回，入诸佛境界。八臂（手）的法力作用为：胸前双手为合掌手，令一切人及鬼神爱敬；执弓箭双手，能降伏天魔外道，摧伏一切怨敌；钺斧手，铲除一切苦难；宝剑手，降伏一切鬼神；数珠手，得一切佛接引；金刚轮手，直至成佛终不退转。虔心祈求并恭敬供养八臂观音菩萨，可以远离诸苦而得常乐胜地，得到现世十种功德及八种利益。

　　其二，气韵生动。《诸天菩萨朝观音图》的绘画技法，有别于其他的佛教题材画作，其绘画风格和笔墨着色特点、处理方式，并非纯然按照传统的着色模式来写作，而是作者长年潜心摸索和点滴积累而来。是在中国传统工笔人物画的创作基础上，结合以秀润淡冶的没骨花卉技法，用心构造、叠加渲染，善用朱磦、青绿、赭石、碧绿、橙黄等数十种色彩来充分表现挥写对象，锦绣纷陈、粲然满目，故画面用色繁复华丽，极为美仑美奂。这一点尤为可贵，如果没有善于揉合众多色彩于一炉的高超掌控能力，是非常难达致这一境界的。

　　在人物形态仪容造型方面，程澄突破了传统佛画中观音菩萨单独成像的既有范式和窠臼，描绘了八臂观音和二十四诸天菩萨、西王母的群像，变一二为十数，笔墨之势更见汪洋恣肆、气局开张，并融入当代人的审美理念，化古为今、生面顿开。如第一屏中的西王母，形容慈善喜舍、雍容高雅，类似于敦煌壁画里的民间供养人，也代表着即将迎请并供奉观音群像的女主人；再如第三屏中的韦陀天，双手合掌于前，作揖拜八臂观音的情形，颇类似于当下人际交往中的见面拱手致意，得见传统人文礼节，古风今韵，交相洋溢其间；而环侍八臂观音四周的二十四诸天众，其音容笑貌和言动举止，亦有别于传统意义上庄严肃穆、不苟言笑的佛像造型，显得可亲可敬可爱，已然是我们生活中不时可见的眼前人，端庄娴雅、性情沉静，大有高蹈大方、清逸出尘之致。从上述的绘画技法和人物形态两端，能令读者感受到气韵生动，作者用心备至。

　　其三，经营位置。《诸天菩萨朝观音图》的构图及位置经营，犹如国画山水中的三分法--远景、中景、近景，亦即高远、深远、平远三类，可见层次丰富、玩赏不尽的美妙意境。远景均为诸天菩萨、飞天仕女；中景分别为八臂观音、西王母（供养人）、韦陀天和白象，也就是每屏中的画面主体；近景则多为辅助佛像人物，如捧花奉酒的诸天仕女、横眉怒目的护法金刚等。所绘佛像人物虽纷繁众多，构图却极精细，且人物上下呼应、顾盼有情，于疏密繁简之中穿插揖让、错落有致，如飞天仕女取欹侧下翔之势，与端坐的诸天众构成奇与正的对比；如白象与其左侧诸天在体形上的疏密变化关系，一丰盈敦厚，一修长曼妙，布局编排深得参差宛转、回环往复的妙趣。

　　此外，在《诸天菩萨朝观音图》四条屏中，作者也以其灵心慧笔，描写刻画了白象、凤凰、瑞鹿和祥云等意象。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吉祥灵瑞之物，白象、凤凰、瑞鹿等都具有福寿绵长、家世久远的美好寓意，可见灵动曼妙、物灵仁和的天地和谐景象。尤其第四屏中的六牙白象，更是佛画中的至美灵物，具有庄严隆重的佛教仪式感。摩诃止观卷云“言六牙白象者，是菩萨无漏六神通。牙有利用如通之捷疾。象有大力，表法身荷负。无漏无染，称之为白。”是说六牙白象为菩萨所化，以象有大威力而性情柔顺，故菩萨入母胎时，或乘六牙白象，或作白象形，表示菩萨性善柔和而有大势，象征着其“愿行广大、功德圆满”。且白象之六牙，寓意六波罗蜜──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慧智，意在表明我们在社会上行事立足的时候，一定要坚韧不拔、清净污染，拥有白象这种大无畏的精神，才能无往而不成功。

　　在布局上，《诸天菩萨朝观音图》四条屏为通景屏，采用屏风布局，分开固然能独自成幅、堪供瞻礼，合之则四屏浑然一体、天衣无缝，构思立意精妙雅致。其人物繁复众多，笔致精细，展现出诸天菩萨以及白象、凤凰等祥瑞灵物，围绕着八臂观音并向其顶礼朝圣的画面状态，呈现给观众以隽美悠远的审美趣味，显见作者的良苦用心和深湛造诣。这种精益求精、一丝不苟的艺术创作态度，值得当今画坛艺苑的创作者学习借鉴，更让细心赏读此画者心生感动，不禁致礼膜拜，叹为观止！

　　展观此图寓意，应在希冀佛法常在、观音庇护，予供养者及观赏者以吉祥平安、阖家喜乐，并以佛经梵呗、鲜花果食，供养十方三宝、帝释天尊以及诸天众，以此功德回向所有护法善信三宝加持，祈愿龙天护佑，国基永固、繁荣昌盛，人民康乐、世界和平。

　　壬寅夏月，于念桃山馆北窗夜灯下。

​　　工笔画家。西泠印社特约编辑、西泠印社社友会会员、浙江省美协会员。

　　2001-2004年应浙江省佛学院之邀绘制大型水陆法会佛画一堂（120幅），2004-2007年绘制长卷《五百罗汉图》，2008-2009年绘制绚彩佛韵敦煌系列佛像，2009-2010年由西泠印社出版《无上粉本寺中寻》宝宁寺明代水陆画线描精选，2011-2013年由西泠印社出版《唐吴妙用入毫端》--中国罗汉画海外寻线描精选。2015年西泠印社出版《观世音菩萨三十三圣像 》。

　　2016年西泠印社出版《禅悦澄心--江吟、程澄书画作品集》

　　2017年在东京举办中日邦交45周年纪念“天雨流芳”佛画展

　　出版：《天雨流芳》佛画集

　　2018年出版：《娑罗馆画谱》观音大士线描精选